安宁疗护 | 琼瑶翩然飞去留给世人的思考
琼瑶女士翩然离世的消息，让无数民众，尤其是她的读者和影迷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她的作品，曾是一代人的青春记忆，她的故事，也曾温暖了无数人的心灵。她的一生“能爱、能恨、能笑、能哭、能歌、能说、能跑、能动，能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能嫉恶如仇、活得轰轰烈烈……”。然而，生命终有尽头，琼瑶女士说到“我是「火花」，我己尽力燃烧过。如今，当火焰将熄之前，我选择这种方式，翩然归去。”2017年琼瑶女士写给儿子儿媳的一封公开信明确表达过：“一、不论我生了什么重病，不动大手术，让我死得快最重要！在我能做主时让我做主，万一我不能做主时，照我的叮嘱去做！二、不把我送进加护病房。三、不论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能插鼻胃管！因为如果我失去吞咽的能力，等于也失去吃的快乐，我不要那样活着！四、同上一条，不论什么情况，不能在我身上插入各种维生的管子：尿管、呼吸管，各种我不知道名字的管子都不行！五、我已经注记过，最后的急救措施，气切、电击、叶克膜……这些，全部不要！帮助我没有痛苦地死去，比千方百计让我痛苦地活着，意义重大！千万不要被生死的迷思给困惑住！让我达到我的愿望吧！亲爱的中维和锈琼，我们一起珍惜生命，尊重死亡吧！切记我的叮咛，执行我的权利，重要重要！”情真意切的生命嘱托，明确表达了她的愿望。然而，最终还是因为担心被痛苦却没有尊严的医疗而活着，决然选择翩然的化为雪花飞去，给世人留下了万千评说。虽然我不赞成这样的离世方式，但我理解和尊重她的选择。
重大事件的抉择，一定有背后深层的原因，尤其是死亡这件人生大事，一定是由个人的生命价值观所决定。琼瑶丈夫平鑫涛失智卧床的艰难晚年，由于孩子们认为只要父亲还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迫于家庭和伦理道德压力，琼瑶选择了妥协，没有坚持自己的主张，最终，平鑫涛被插上鼻胃管，她宣布自己“人生一败涂地，书也不会再写了”。她在遗书中写道：“当人老了，都要经过一段很痛苦的「衰弱、退化、生病、出入医院、治疗、不治」的时间，这段时间，可长可短，对于必将老死的人，是多大的折磨！万一不幸，还可能成为依赖「插管维生」的「卧床老人」！我曾经目睹那种惨状。我不要那样的「死亡」。”琼瑶女士的生命价值观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死亡方式，所以，选择以这样决绝方式离世的底层逻辑，可能是她的必然。
然而，生命的最后时刻，一定是像琼瑶女士描述的那样恐怖绝望吗？您听说过安宁疗护吗？这是一种在上世纪60年代兴起的含有深刻人文内涵的医学模式，她重视生命并承认死亡是一种正常过程，不赞成以安乐死或自杀来加速死亡，也反对在生命最后的阶段继续进行没有价值增加痛苦的过度医疗和进ICU延长濒死过程的延后死亡方式，而是以临终患者及其家属为服务对象，在生命的终点即将来临的时刻，医务人员用他们的专业技能帮助患者解除躯体痛苦，获得舒适安详有品质的生活；同时，医务社工、心理治疗（咨询）师、志愿者（很多医务人员同时是志愿者）、家人和社区人员等形成合力，通过音乐治疗、芳香抚触、宠物安抚和生命回顾等各种心灵疗愈的形式，引导患者及其家属进行道谢、道爱、道歉和道别的四道人生，最终达成生死两相安的目标。有文献报道，接受安宁疗护的患者，不仅减少了无价值的痛苦医疗，很多患者甚至比预期生存时间得到了高质量的延长。安宁疗护鼻祖西西里·桑德丝医师在安宁疗护服务中对她的一位临终患者说道：“你是重要的，因为你是你！即使活到最后一刻，你仍然是那么重要！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安然逝去；但也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好好活到最后一刻！”这句话成为了所有安宁疗护人的座右铭。安乐死或自杀是为了解决临终痛苦而提前结束生命，而安宁疗护是为临终患者在生命最后一程获得安乐活、自然死而提供生死两相安的服务。
你知道吗？安宁疗护医学模式在上世纪80年代就进入了中国，在一代人的努力下，已经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国家卫生健康委从2017年开始先后建立了三批安宁疗护试点，深圳有幸成为了第二批的试点城市，目前深圳已有70家安宁疗护试点单位可以提供安宁疗护服务，让有需要的人在生命最后时刻获得有品质、有尊严的自然死，这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家中有高寿老人的朋友，应该有意识地去了解相关知识，为老人善终做准备，获得生死两相安的圆满人生。
如何才能顺利获得安宁疗护善终服务？签署生前预嘱！我们必须直面死亡这件不可回避的人生必经之路，认真思考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要以怎样的方式走好最后一程。如果你热爱和珍惜自己的生命，对家庭和社会有责任感，就应该在健康和意识清楚时去做好人生大事的安排，填写生前预嘱以备不时之需。2023年1月1日施行的《深圳经济特区医疗条例》，在中国大陆率先将生前预嘱制度写进法规，意在保护预嘱人的临终决定权。深圳市生前预嘱推广协会根据深圳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市卫生健康委关于印发深圳市生前预嘱服务指引（试行）的通知》（深卫健老龄〔2022〕14号）附件中的《深圳市生前预嘱参考文本》改编为《深切的嘱托》：“（一）关于在不可治愈的伤病末期，本人对于原发疾病的延续性治疗的选择；（二）关于临终时生命支持治疗的选择；（三）关于对安宁疗护的选择；（四）其他重要事项的深切嘱托。”填写生前预嘱的过程，会让人们深刻思考，在生命末期要或不要哪种医疗护理。安宁疗护试点在深圳实施了五年多，每年数十例优秀安宁疗护案例分享大会，让人们看到了死亡如此多情，有多少生命在人生最后时刻与自己、与家人、与社会达成和解，了无牵挂的离世。如果我们没有做好生前预嘱安排，当死亡那一重大神圣时刻来临之时，不知家人和医疗机构的安排是否是你想要的人生结局？琼瑶女士如果知晓，在生命末期能够获得这样让死亡如此温情的安宁疗护，是否还会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离世呢？